-薄荷味抹茶色月灣-

他第二次進入阿神 的夢境。

蜿蜒雜亂的走廊和他們被囚禁的地方一模一樣，隱隱約約的啜泣聲指引著他，在指引的道路上，腐爛的屍身和新鮮的屍身交疊，腥臭的體液淹過腳腕，雖然是夢境，他還是忍不住有點反胃，尖銳的疼痛從背後漫開，上衣口袋裡面傳來細微的吱吱聲，他摸了摸頸子，同樣是撕裂似的疼痛，左手更是痛到幾乎動彈不得。

——看來，在阿神的夢裡，他們已經死無全屍了。

輕輕拍了拍胸口的口袋，阿晋還沒有醒，狐丹的迷霧可不是一般的東西……。

雖然魘魔吞噬夢境，也能竄改夢境，但是還是難免會受制於人類…畢竟夢境是他們創造的，規則在他們之手。

「這樣的夢…我看吃下去會讓我反胃個十幾年吧……」他輕聲咕噥著。

跟隨在他身邊的夢魔輕聲竊笑，他回頭瞪了他們一眼，夢魔和魘魔的差別…就在於前者沒有實體，和後者擁有百年之久的臣服契約。

『小少爺，該怎麼辦？』

「當然是你們吃。」斜睨了身後的夢魔，成功讓他們抖了抖。

「…開玩笑的。」狗子伸出手，輕輕的貼在牆上閉上眼睛，夢境瞬間扭曲，啜泣著的阿神出現在他腳邊。

果然把我們夢死了，這個笨蛋人類。

他默默的看了看抱著阿謙腦袋啜泣的笨蛋人類。

然後掏出手機拍照存證。

『……小少爺。』

「沒事，只是這張照片應該可以讓外面那個傢伙心情好一點。」他收起手機，輕輕的觸摸阿神的頭，夢境凝結成一塊刺人的冰晶，四周完全化成一片虛無，狗子把玩著那塊冰晶「……你們，給他一個好夢吧…最近他也夠累了。」

『好的。』夢魔輕聲應允，步出夢境通道，聖白石的熾烈光輝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。

「來晚了。」被束縛在聖白石上的阿謙微微抬了抬眼，懷中抱著睡著的阿神，不敢輕舉妄動。

「啊、因為某個可愛的傢伙耽誤了一些時間。」狗子微微笑道「是說…你們家的小寶貝剛剛做的夢…嘖嘖、真夠糟的。」

「少廢話、動作快點。」阿謙不耐煩的催促他。

「可是我想給你看個東西。」狗子晃了晃手機，一臉無辜的模樣。

「…好啦好啦…大男人的、裝什麼可愛！噁心死了。」阿謙咳了兩聲，做出亟欲嘔吐的樣子，嫌惡的看了狗子一眼。

狗子得意的拿出手機在他面前打開照片。

阿謙瞬間沉默下來，轉開臉。

「大男人的，傲嬌什麼呢？」狗子搖頭嘆氣「他已經是你的了，墮魔或者直接吃原味…隨你掌握。」

「他不會墮魔的。」阿謙翻了翻白眼「廢話完了沒？」

「這麼不耐煩，小心嚇走你家的小寶貝。」狗子拿出一隻紅色蠟筆在白石上劃了一道，嘶的一聲立刻被蒸發個乾淨「果然不行嗎？…」

「你拿人脂精華在聖白石上畫惡魔獻祭。」阿謙嘆了口氣「你到底行不行？感覺你老婆還比較靠譜。」

「你看過那個魘魔靠譜的？記得打昏郵寄讓我來為我族清理門戶。」狗子笑了，拿出狐丹給的白緞「站起來吧，千萬不要讓阿神碰到這噁心的東西。」

阿謙站起身子，鐵鍊哐檔作響。

「你是真的衰弱到沒辦法說話，還是人類說謊啊？」狗子突然想到，不經意問道。

「……我幹嘛跟一群沒有腦、以為永生是上天恩賜的白痴說話？」阿謙攏了攏手臂，把阿神好好的摟在懷裡「你還跟他們廢話？」

「因為很有趣啊」狗子拉著白緞在地上圍出一個圈，再變魔術似的從西裝外套裡拿出一個狐狸面具擺在地面上。

「算了，你的惡趣味我就不管你了。」阿謙聳聳肩。

「噓，開始了，狐狸大仙的惡作劇。」狗子退開一步，白緞微微發著光，面具喀喀的顫抖著，劈哩啪啦的裂開，冒出一絲黑煙。

「……？」阿謙向狗子投以懷疑的眼神，那團黑煙在聖白石上徘徊著，不動聲色。

「…大仙又脫線了之類的。」狗子攤手。

「……」阿謙抽了抽嘴角，白緞突然蠕動了一下，像是被由內而外的侵蝕，浮出黑色的線條，在地面上扭動著，然後僵直，又沒了動靜。

狗子又攤了攤手，算是對阿謙譴責目光的回答。

白緞在瞬間暴起，分成好幾段直接吞掉了黑煙，在聖白石上面快速的流竄，流竄過的地方留下深刻的鑿痕，有兩條白緞竄上阿謙身上，束縛的鐵鍊脆弱的崩解，白緞又迅速竄開，遊走在聖白石的邊緣，其中一條纏上狗子的手，扭動著要他到中心，又要他把人脂精華，放到聖白石上。

「我只有一隻而已，會被蒸發的。」狗子握著手上紅色蠟筆提醒道。

白緞扭了扭，捲起他指間的人脂精華滑溜的爬回地面，一端頂著人脂精華，另一端拍了拍地面又抬起來揮了揮，然後又指向阿謙同樣揮了揮。

「先把阿神給我吧。」狗子走向阿謙，阿謙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放鬆手臂，狗子微蹲下身，像是扛布袋一樣把阿神扛了起來。

「喂，好好抱著」阿謙皺眉。

「啊？晋在這裡，我怕壓到他。」狗子朝他吐了吐舌，轉身張開大翼，輕輕一扇滯留在空中「反正又沒有人在乎～」

狗子看阿謙微微瞇起眼，隱隱的魔力鼓脹，阿神頸間的本質嗡鳴，和他本身共鳴了起來。

「知道了啦，不要這樣，等這件事結束看你要怎麼算再算……」狗子嘆了口氣，把阿神抱好「……煩欸…一個大男人的比我家皮卡丘還傲嬌…像什麼樣啊…真是的。」

答覆給他的是一道冰冷的魔焰。

頂著人脂精華的白緞看著他飛離地面，握著人脂精華的那頭重重的落地，四周游離的白緞瞬間定位，僵直，白緞脫落，露出銀色的金屬槍身…上面深深鐫刻著血紅的惡魔獻祭符文。

阿謙一臉淡漠的站在中心，眼前的長槍嗡鳴，狗子扯下阿神胸前的本質甩回阿謙手裡，阿謙握著本質輕觸長槍，聖白石的光芒慢慢的秏弱，累積在周遭的惡魔血液精華慢慢的透過獻祭被阿謙吞噬。

「他吞噬了那些，裡面秏弱的惡魔可是要花很久很久才彌補的回來呢…」狗子輕輕彎起嘴角，長槍慢慢的被阿謙的本質侵蝕吞噬，威逼神族的魔族之刃…他可是有幾百年沒有看到了。

本質慢慢恢復原本的模樣，他不能讓本質不去吞噬長槍…像是長槍本身自己融化，慢慢的填補他本質脆弱的缺漏，阿謙慢慢的吞噬著能量，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…剩下的只有…。

他輕輕的聳動肩胛，閉上眼，卻猶豫不決。

——考慮什麼呢？

——那個溫暖、脆弱，卻萬分吸引他的人類。

重生了翼就代表他得回到戰場。

回到天上，離開那個雖然笨笨的、卻又良善的人類。

—捨不得呵。

他閉上眼讓那些充裕的能量在背上鐫刻出符文，壓縮堆積所有能量，在背上製造傷口然後填入。

他不是符文的專家。
然而這些東西，他還是懂的。

渴血的本質震顫著，刀刃燦亮。

「該是時候結束了，狗子。」阿謙抬頭惡魔獻祭的術力已經消耗完，聖白石周遭的血槽完全被他吞噬的一乾二淨。

「影魔不知道找到了沒？」狗子落地，把阿神遞還給他「你的衣服，要不要換一件？」

阿謙默默的瞥了他一眼。

——看看你自己，不用說我。

狗子清楚的接收了那眼神裡面的鄙視之意。

「在這個下面。」黑影竄上聖白石，浮現人形，失蹤已久的影魔終於歸隊。

「能直接下去嗎？」阿謙看了看四周深不見底的血槽。

「底下是煉化精華的地方…」睡眼惺忪的阿晋從狗子的口袋探出頭來，狗子用指尖揉了揉他的頭，極盡寵暱「…下面應該還有什麼…不過太遠了……」

「巧克力你的影魔還夠嗎？」阿謙皺著眉問道。

「…還有很多，你要幹嘛？」巧克力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。

「……我們…把那隻貪婪到不行的小東西給釣出來吧…」紫髮的惡魔輕輕摸索著破碎的聖白石，半垂著眼眸，似乎在計畫著什麼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