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薄荷味抹茶色月灣-

貓妖和化貓一族又再度開戰了。

生靈的血液、離開身體的靈魂，透過大地…一絲一毫的被他捕捉，哀嚎以及怒吼……還有風中，隱約可見的冥界植物。

「狐青，讓它們滾遠一點，擋著視線了。」青年揮了揮手，驅趕著看見食物的刹蘿「……嘖嘖、這兩族…打了幾千年了都沒有打完、就別打了嘛…這打什麼意思完全不明白，你說對不對？狐青？」

『嗷…』蜷身在青年身後的淺青色大狐搖晃著雙尾，撥開刹蘿紫紅色的枝條，留給青年一片開闊的視野。

青年完全依偎在大狐的身上，懶洋洋的，似乎沒有半根骨頭支撐著他，浮空的狀態下，他鳥瞰著底下鮮血淋漓的殺戮場景。

風撩起他的長鬢，露出白皙的頸脖，銀白色的紋路從掩的密實的領口盤上他的右頰，藏青色的大袍鬆散的掛在肩上，腰間繫著一條淺青色的繫帶，同樣鬆垮。

不遠處的晴空傳來一聲嘹亮的鷹鳴，他微微蹙眉，狐青馱著他起身，準備潛入雲間，卻正好被逮個正著，粟色的鷹振著大翼，撲謄著向他飛來。

「大人…」鷹才剛開口，他馬上抬手捂著耳朵。

「大人…我們都知道您這樣還是聽的見…」鷹沒好氣的停在他肩膀上，輕啄了啄他的手指「千燁大人希望您趕快回到“身體”去…這樣不太好。」

「我才不要。」他揮開肩上的鷹「狐青，走了！」

鷹看著風狐特有的符印帶著主子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，微微嘆了口氣。

——天啊…饒了我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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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嵐隱藏在樹叢兼，狐青輕輕咬了咬他的手指，他望著天空上的大鷹賊空中盤旋了一陣子，身影消失了，才伸手摸了摸狐青的頸側，一面合眼感受著大地的氣息。

似乎是爭斗告了一段落。

各族拖開各族的傷患、屍身，該下葬的下葬，大地守護著半沉睡的魂魄，刹蘿沒了食物，失望的捲回冥界，突然，他感受到尖銳的生命氣息刺出，他睜開眼，跳下樹叢，往那裡走去。

負責埋葬的貓妖三三兩兩，他繞過那些貓妖，剛覆上的新土聽話的滑開，露出底下的棺木，他輕鬆的掀開冠蓋，一頭身穿鎧甲的母貓懷裡抱著一頭小貓……已經斷了氣。

「是什麼人！？」貓妖尖銳的咆哮聲傳來，狐青低嗚著長尾一捲，捲起小貓和謝嵐，又再度隱沒在風中。

「……狐青…剛剛直接把這孩子給他們就行了，跑什麼跑？」謝嵐頭疼的扶額接過狐青捲在尾上的孩子，懷裡的幼小貓妖發出孺軟的咪嗚聲。

狐青頂著他的背後，把他推向林間的小溪。

——分明就是要他照顧小孩。

「……好啦好啦，再推我就要跌下去了」他蹲下身子，把孩子浸入溪水中，小心翼翼的擦洗著孩子身上的髒污，接著手忙腳亂的脫下外袍把孩子包了起來。

狐青還是不滿意的發出低沉的呼嚕聲。

「沒有熱水啊，環境不允許」謝嵐沒好氣的白了得寸進尺的狐青一眼。

狐青哼哼了兩聲，圈著他微微低下頭，輕舔幼貓的臉蛋。

——是一頭白貓。
剛才的貓是淺褐色的毛髮，應該是遺傳至父親的毛色，出生不久的貓妖有著人類嬰孩的身形，肉呼呼的，看起來十分可愛，他輕輕戳了戳他肉呼呼的臉頰，軟綿綿的。
小貓妖的睫毛很長，不捲，左眼下有顆小小的淚痣，狐青似乎很喜歡這孩子，舔個不停
，小貓妖被牠舔的咯咯笑著。

突然，狐青發出威嚇的低吼，半蜷著他的身體緊繃，謝嵐不明所以，抬手貼在牠的長吻上，安撫的拍了拍，失去撫慰的小貓妖不安的扭動著，謝嵐看著四周，沒有東西……狐青這是怎麼了？

「狐青，別鬧了。」他側頭用額輕觸狐青的腦袋，一閃而逝的畫面讓他一愣。

手臂一痛，幼小的貓妖抓到他的手狠狠的咬上他手臂內側，緊閉的眸子已經張開，血紅的眸子…左眼的瞳仁是詭異的紫色，像是爬蟲類那般倒豎著。

——災厄之種，刹蘿。

他嘆了口氣。

幻影的身體不同於實體的身體，沒有血液，謝嵐一邊思慮著該如何是好，卻不阻止貓妖在他臂上撕咬，但是很快的，他發現，流逝的並不是血液，而是精神力、術力……。

「……守護四方之神靈，請應允吾之呼喚，前來看顧汝之子民…。」他拎開幼小的貓妖，輕聲呼喚，小小的貓妖不滿的嗚咽著，隨後，一雙女人的手抱起了他。

『好久沒有人這麼直接的呼喚我們了。』女人——生之精靈安撫著幼小的貓妖，親暱的愛撫。

她們或站或坐，十二個精靈全數圍繞在他身畔。

「十分抱歉，但是您們的子民……我想我不該插手。」謝嵐不卑不亢的說道，狐青伏著身子，向著祇掌風屬的精靈行禮。

『你是不該插手…大地精魄，努良。』為首的生之精靈微微俯下身『但是就你現在的行為來看，我們能原諒你的介入。』

「我誠摯的感激您的大氣，我這次來到這裡…是想看看我的同族是否安好？」謝嵐站定，背脊挺的筆直。

『是的…你早該來了。』她看向遠處的森林『就如同你所看見的，兩族難以平息的戰火讓那個孩子深受折磨，山川和森林都試圖滅絕戰火帶給那孩子的痛楚，一切徒勞無功…於是那孩子沈眠了。』

「…我能幫上什麼嗎？」謝嵐默了一會兒，輕聲詢問道。

——大地精魄的沈眠，可不是什麼好事。

大地精魄就是土地的實體化，他們的一切感官與大地息息相關，失去精魄的大地將會沉默，木訥的拒絕一切力量的召喚，終將成為一片荒漠，沈眠就是精魄生存的最後手段，力量最低限度的流通，降低所有影響帶來的感受。

『你幫不上忙的。』腳邊一頭僅有手掌大的兔子說道，鵝黃色的毛髮以及耳端青翠了綠昭顯了他的身份，身畔永遠守著的冰藍色大蛟，默默的跟著點了點頭。

『森林，山川…這是大地精魄，努良。』

「…他在哪裡？」謝嵐被這樣直接的拒絕有些惱怒。

『他在我們之中。』山川微微抬起頭，冰藍色的長鬚伸出，輕輕觸碰謝嵐的手臂『您的狀態也不好…請千萬不要勉強。』

『這個孩子，你打算怎麼辦？』生之精靈輕聲發問，幼小的貓妖不安的咿呀著『這個東西是什麼，我也不太清楚…我只知道他身上…這是兩個不同的生命。』

「…我相信你們之中一定有人聽過它，災禍之種刹蘿。」謝嵐頓了一下，繼續說道「來自冥界的植物，以鮮血為食，無形無體……會寄宿在靈魂之中，以靈魂為中心侵占生物……通常成人不會受到影響，但是嬰孩…孩子，靈魂沒有完全受到軀殼保護的嬰孩，只要被寄生，那就是一生的摧殘。」

「……他們會渴求鮮血。」

『要封印它嗎？』森林幾個跳躍，落在生之精靈臂上，微微抖動著耳朵。

「可以啊。」他攤手「但是我需要代價……你們看見的我，不是實體。」

『代價由我來承受』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的唯一一個男性精靈伸出手『這孩子，是瑯姬的孩子…我的眷族。』

「我的代價很低，放心吧，只是這個封印破解起來很容易，我不保證他不會變成吸血魔物。」謝嵐從生之精靈手中接過孩子。

『…代價…用我的聲音吧』男性精靈伸出手，輕觸孩子的額際『這孩子的未來，充滿了殺意及血，註定會為愛而亡，濃重的黑暗以及不明糾纏永世，而風，將相依相隨…水則會成為他突破命運的極致關鍵。』

「…這是預言嗎？」謝嵐愣了下。

『不，我們身為超脫“既定”規則的存在…我能看見命運的軌跡。』男性精靈頓了一下，『這就是人類遍及大陸，卻無法進入這片森林的原因。』

「……真神奇啊…」謝嵐喃喃道，單手抱著小貓妖，一手覆在他的肚子上閉上眼。

銀白色的花紋一閃而逝。

「……好了，我額外加固了一下……五年之後，我會再來一次。」謝嵐嘆了口氣，男性精靈輕觸他的手背，代價確實收到了。

『麻煩你幫我們把他送回貓妖聚落…說實在，我們任何一個都不太方便出現在他們之前。』生之精靈旋身，和其它精靈一起消失了。

——等等這樣就扔給我了？
謝嵐錯愕的看著完全不負責任的地方神祇就這麼消失，完全手足無措。

『喲，好久不見的陽眸…』森林坐在山川的頭上小聲驚呼『努良，我們會指引你…把他送回貓妖聚落。』

「陽眸代表的意思是什麼？」謝嵐看著貓妖一雙金色的眸子，封印除去了刹蘿的魔性，露出了貓妖最初的眸色。

『金色眼睛…是森林之子，山川詠唱者的象徵，他是我們的祭司…雖然貓妖部落只有少數人信仰我們，但是祭司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』山川幻化出人形，把頭上的。森林撿到肩上，向前走去，帶路。

「你們的信仰者不多…？」

『但是信仰我們的，都是十二聖靈的信仰者，有些地位崇高，卻是信仰強烈，足夠我們生存，還能夠餵養精魄。』山川接著說道。

「…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
『……我也不太會用通用語說話。』山川沒好氣的回答道。

「我的意思地位崇高和信仰強烈有什麼關係…」謝嵐解釋道。

『地位崇高的人，反而堅信我們的存在……信仰十二聖靈的信徒，認為我們和十二聖靈扶持“平衡”…認為我們維持的是“界限”，十二聖靈維持“混沌”』森林抖了抖耳朵『其實你不用明白太多，我們的“規則”是包含在你們“大道”之內的特殊存在，相同基礎，而不同用法…你們是直接的使用“大道”而我們是透過特殊的媒介來使用…』

「…真的好複雜啊…」謝嵐嘆為觀止。

『在這裡住上一陣子你大概就能明白』山川笑了笑。

「那麼…你們的“洪荒”是什麼？」

——山川和森林神色嚴肅的驀然靜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