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薄荷味抹茶色月灣-

紙袋延伸 ⅩⅢ

光是那張解密關鍵的紙，來頭就非常凶殘了。

阿晋凝重的解釋道。

那張紙是殺死嬰兒後，用特殊藥物浸泡嬰兒屍身，會浮出類似屍脂的東西，再用嬰兒的胎毛下去壓出來的密碼紙，如果嬰兒年紀越小，紙張就會越透明，四個月大的胎兒就能做出完全透明的密碼紙，四個月以下的胎兒，就沒辦法溶出屍脂，沒辦法做這個東西。

「這個透明度……大概是三到五歲的孩子。」

——怎麼可能？！

那些從名單上消失的孩子……是不是成為材料了？還是他們安然無恙的進入了新的家庭？

深深的疑慮在腦海中打轉，他沒辦法安然的去面對這些，這些是不是真的？扶養他長大的教會有這樣黑暗的一面嗎？還是這些只是誤會？教會只是變成一個藏匿處，而兇手就近從這些無辜孩子們下手？……種種紛亂的思慮在腦中咆哮。

「柚禾神父，你怎麼了？」帶著讓人安心溫度的手貼上他的額頭，阿神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，拉開梅子的手。

「……沒事，我只是有點睏了」阿神揉了揉眼睛，打了個呵欠。

「昨天晚上魘魔找你了？」梅子關心的問道。

「沒有……昨天晚上太晚睡了」阿神伸了個懶腰「我們出去說話吧……孩子們睡著了，吵醒他們不太好。」

梅子和他到孤兒院外給孩子們玩耍用的花園，兩個人默默的並肩而坐，誰都沒有先開口。

「……梅子，你有看過那些被領養走的孩子嗎？」最後，阿神還是忍不住問了。

「……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。」梅子皺起眉「你突然問這個幹嘛？」

「沒有…就是好奇他們過得好不好而已…」阿神聳聳肩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。

「我覺得你隱瞞了什麼」梅子哼了聲。

「……」阿神咬了咬唇，不知道該怎麼回話。

「……想知道孩子們過得好不好，就跟我來吧……」兩人僵持了一陣子，梅子先軟化了，她嘆了口氣，起身往外走去，阿神跟在她身後，找上了萊拉修女。

「梅子！好久沒來找修女聊天了啊！看看妳…越來越漂亮啦！」萊拉修女熟稔的拉著梅子寒暄，梅子微笑著應付。

看著那些名冊，阿神默默的背下幾個名字和住址，以及孩子們的照片。

「……你還是不想告訴我，你到底在找什麼嗎？」梅子低聲問道。

「我自己也還不太明白……」阿神苦笑道「不過還是很感謝你願意跟我一起出來這一趟，梅子。」

熙來攘往的人群把他們兩個帶向前，夕陽伴著各種食物出爐的香味，以及商家們吆喝的招呼聲，他們循著地址，找到一戶商家，梅子突然抓住他退了兩步。

「……報喪女妖」梅子皺起眉，低喃似的「……看來這裡有點問題……。」

阿神看了看蹲据在店家角落的高挑女妖，對方正看著他露出有點可怕的微笑，他抖了抖，轉頭看著梅子問道:「很糟嗎？」

「對我來說不糟…對于快要離開的人，很糟。」梅子抿了抿唇，輕推了他一下「快走吧，有我在，她不能對你做些什麼的。」

「我是不怕她對我做什麼啦……。」阿神低聲咕噥著，走向老闆詢問小孩的消息，老闆為難的想了一會兒，看向老闆娘，老闆娘猶豫了一下子，轉頭向樓梯口喊了聲。

他特別挑了個在今天生日的孩子，名字叫做艾麗安，是個安靜文雅的可愛孩子，萊拉修女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，她說這個孩子天生就有以前貴族的那種氣質……。

阿神默想著，貴族氣質……。

一個女孩子聽見老闆的呼喚，緩緩的從內間走出來，動作和緩優雅，一頭柔軟的焰紅大波浪捲髮隨意的散在肩頭，皮膚接近病態蒼白，碧青的眸子茫然沒有焦點，阿神被梅子狠狠捏了一下手臂，阿神猛地驚醒。

「那不是艾麗安。」梅子低聲道「那只是個傀儡……我知道那個報喪女妖為什麼在這裡了，那孩子，死很久了…只剩那張皮了。」

阿神試探似的輕喊了聲艾麗安，她微微的抬起頭，看了阿神一眼，又低下頭，沒有反應，阿神看向老闆夫婦，老闆娘已經啜泣出聲。

「…艾麗安這個孩子自從上次失蹤，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…她不說話，也不睡覺…只有喊名字才有反應…」老闆難過的摟住老闆娘的肩，老闆娘輕聲啜泣，艾麗安默默的看著，不發一語。

「……其實她已經死了…我知道這很難以接受……」梅子輕聲道，安撫的拍了拍老闆的肩膀「但是，還是讓她好好地回歸我父的懷抱吧…讓她安息吧……」

老闆娘嗚咽了聲，老闆踉蹌著關上了店門，摟著老闆娘退開了一些，阿神看著梅子一甩手，指端似乎捏著什麼。

「阿神，去把艾麗安的背掀開。」梅子看著開始嘶吼的女妖，握住拳頭，女妖像是被掐住了喉嚨，在半空中扭曲了起來。

「……掀、掀開？怎麼掀？！」阿神慌了一下，艾麗安微微抬起眼睛，伸出手，握住阿神的衣擺。

「哥…哥、哥哥……不要…殺我……求、求求你…拜託…艾麗安……想，活…」嘶啞的聲音從蒼白的嘴唇中吐出，阿神瞪大了眼，不由自主的伸出手，輕撫上艾麗安冰冷而蒼白的臉頰，她發出怪異的喀喀聲，碧青色的眼眸漸漸泛上混濁的黑紅，她突然張大了嘴，發出尖利淒厲的哀號，用力朝阿神撲去。

阿神退了一步，抬手阻擋，手被深深的豁開一道傷口，艾麗安狠狠的撞上他的肩膀，阿神被撞倒在地，艾麗安尖銳的牙深陷在他的肩膀裡。

「柚禾！」梅子驚叫道。

阿神沒有回應，蜿蜒的鮮紅從他的手臂下漫出，寒冷的魔族氣息溢出，艾麗安的身軀被無形的手抓住，懸在半空中，正在慢慢的扭曲、變形，腐臭的濃黑血液一點一點滴在地面上，骨骼喀啦喀啦的碎裂，破碎的肉塊啪達的落在地面，青黑的臟器滾著肥白的蛆，像是被擠爛一般，碎成肉泥，腦袋被捏得粉碎，眼珠在完全扭曲的面孔上搖晃，啪的一聲，失去任何生機的腐爛肉塊像是毫無價值的垃圾被扔在地面上。

後方傳來沉悶的肉體撞擊聲，梅子微微側頭，看見老闆夫婦倆都昏了過去。

報喪女妖發出淒厲的尖號，被狠狠的擠在天花板和牆壁的接縫上，噴出青綠色的血液，森白的骨骼穿透軀體，斷氣。

『哼…』
阿神撐起身子，站起。
慢慢的舔舐著手臂上偌大的瘡口，豔紅的舌劃過肌肉，慢慢的癒合，肌膚浮現紫色的印記，然後緩緩消失。

「……你……」梅子退了一步，張開手臂護著身後昏厥的老闆夫婦，戒備的看著阿神。

『我？這個樣子，你肯定認不出我，天使大人。』阿神舔了舔唇，又側著腦袋舔舐肩膀上的傷口，傷口慢慢癒合，阿神撩起瀏海，衝著梅子笑出兩顆虎牙。

「殺意！」梅子驚叫道，馬上戒備的甩出長鞭「你為什麼沒死！？你的身體不是已經……」

『……神族果然蠢得不得了。』“阿神”輕蔑的哼了聲，看著梅子手上的長鞭一會兒，笑道『我告訴你，你現在攻擊我，我是不會受傷的…吃苦的只有阿神。』

「你到底想做什麼？」梅子皺起眉。

『沒什麼…來勸告你一件事情而已。』“阿神”瞇起眼『千萬不要太相信你們的走狗們，不然你絕對會步上看顧者的後塵』

「……看顧者？」梅子錯愕的愣了一下「你們知道些什麼？！」

『我們知道什麼？嘖嘖』“阿神”輕輕咋舌『我們啊……知道人類的貪婪，可是沒有極限的呢』

「別打啞謎了！我們的走狗是在指什麼？！」梅子激動道。

『沒什麼啊，等你懂了，事情大概也發 生得差不多了。』“阿神”看了看四周，突然饒有興味的笑了『這孩子，我把她帶走了…』

「這孩子不該歸屬下界！」

『但是她一定願意跟我走。』“阿神”招了招手，從碎肉堆中浮出一顆蒼藍色的火焰，微微晃動著『艾麗安，你想復仇嗎？對那些答應你，給你完整生命的那群混蛋們…想要的話，就跟我走吧』

「艾麗安…妳不能跟他走，去了就回不來了…妳的父母不會想看見妳變成惡魔的食物……」

『她是天使。』“阿神”彎著嘴角，聲音低迷而柔和，隱約含著鼻音的輕柔，毫不拖泥帶水的誘惑『而我不是教士…至少現在的外皮不是，而且我見過妳，記得嗎？』

『見過……？』孩子孺軟的聲音困惑的複述道。

「艾麗安！不要聽他說話！」

『記得嗎？那條長廊……很黑很黑，沒有一絲光亮的長廊，我就在那裡…盡頭，還記得嗎？』

『……那個……是你？』

『是啊』“阿神”伸手輕觸著火焰『所以，你要跟我來嗎？』

「艾麗…唔！」梅子往前一步，想要抓住那簇火焰，旁邊角落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狠狠的把她撞退了一步，又隱藏了起來。

『…好的…』火焰輕輕搖晃，慢慢的沒入“阿神”手中，他收攏手掌，衝著梅子彎起嘴角笑了笑。

「把他留下！」

『我當然會把“他”留下』“阿神”走向她，魔性的紫色眼眸直勾勾的盯著梅子『巧克力走了，現在還不是解決她的時候，這傢伙…還需要她的庇護。』

『……這麼麻煩…』角落傳來耳語似的抱怨聲。

『“他”就交給妳了』“阿神”微歪了歪腦袋『可別說我欺負妳，我可是依照妳的要求做了喔！』

「什……！？」
阿神闔上眼，身體直挺挺的倒下。


【END】